油粥

瘾者之子
有写瘾 不是觉得好才发的

(JD)逃兵

一发完的JD短篇  似乎有点受虐癖的乔纳森


不介意就祝大家康得愉快!







1.


塌方的前一刻,一点预兆也不曾出现。


正如乔纳森自己所心醉神迷的历史学一样,充满了各种辉煌的王朝一朝腐朽,多少堂皇的宫殿一夕倾塌的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历史随处是循环和巧合,但在后人看来,总是留有些昭示着动荡和巨变的预兆。


人们将这些线索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挖出来,从那些歪歪扭扭的古老字迹和风侵霜打的残旧碑铭上拓下来,信誓旦旦地断言因果的轨迹,大言不惭地嘲弄时人的愚蠢。


但其实,乔纳森明白,无法苛求一个人对即使是他无比熟悉的置身于其中的生活承担责任,或是因为足够身在其中就拥有更多顿悟的机会——事实并非如此。就像以后如果有人追溯这场塌方事故的起因,可能会得出遗迹的上方土质太过疏松,前几天河水的暴涨无形中为此地的地下水系统提供了丰沛的水源,使得这种疏松更为致命的结论;科考队明明可以等天再冷一些,土层结构更加稳定再下地,或者至少在作出把十几条送下地的决定时能更审慎一些;但一切留待时候谴责的不可原谅的疏忽和令人惊叹的无知,都在此时发生了。


在震荡中,头顶不断掉下细雨般的土渣,很快就是拳头大小的土块;开掘出的隧道完全被崩解的土石掩埋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乔纳森一边下意识地用他比其他队员高大得多的身躯进行着掩护;即使他是常人中难能一见的巨人,魁梧的体格和坚实的体魄令人叹为观止,但在数十方的土石面前,再来十个乔纳森.乔斯达,也一样是被活埋的命运。



地狱般的场景中,乔纳森首先建议大家先把沉重影响移动灵活性的物品丢弃,背着氧气和水迅速按原路返回;土,他们的工作就是从这些越往下越是坚硬、粘重的土壤中——有时甚至已经板结成胶质和岩石——从它们经历岁月的沉积和地质运动的搬迁,紧紧束缚在怀里的遗物中,发掘那些曾被认为无法再拼凑出有意义的叙述的碎片;这些土里是所有风化的帝国的遗辉,是所有作古的英灵的残象,这些土像埋葬了所有已经死去的事物一样要吞没他们。



头顶似乎传来夹杂着嘈杂的尖叫,也许地面的陷落已经让留在地表的人员发现,现场一定已经乱作一团;但面对沙沉地陷的天灾般的场景,任何人都束手无策。


当乔纳森很快发现他们的前途与后路都已经沙尘弥漫、土石横飞,而上空还在传来裂隙不断扩张的恐怖的嘶吼声,如同一只巨兽正在磨吮它的牙齿,要将他们这些处于他口中的食物咀嚼碾碎;他首先停下来,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同事罩在自己身下。



“假如我活不成了。”


乔纳森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透过震耳欲聋的山崩地裂的声音传到他那惊慌失措的可怜伙伴的耳中;他是个能干的好小伙子,现在肯定吓坏了,况且他最后的要求是那么自私,甚至有点难以启齿。



“能不能告诉迪奥.布兰多。”



乔纳森的声音湮没在灾难性的塌陷之中。



“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2.


乔纳森曾经算过,乔斯达家五代往上的家主,个个绅士风度,功德圆满;从事着颇有声望的体面职业,大多勤勤恳恳地献身于教育和科学事业。先辈们不辞劳苦,即使对身体也不乏重视,多半还是抱憾而终;五代之内,乔斯达家男性的平均寿命是65岁。



乔纳森.乔斯达,继承了乔斯达家传家宝一般的金子样的心灵和高贵的品格,也延续着似乎被祝福的传统一般的雄伟的身材和惊人的个子;从小就被当成绅士培养的他,也没有辜负父辈的期望,没有玷污家族的名声——他的一生与历史和考古研究紧紧缠绕在一起,衷心热爱,无法自拔。没有理由乔纳森会不走父辈的老路,那是一条人人引以为傲的路。



于是乔纳森认为,自己的理想终点,是和父亲一样的65岁;但随着年龄增长,加上考古学的研究与祖上从事的其他事业毕竟有所差别,四处奔波于各地的遗址,生活、工作环境大多时候较为恶劣,烟尘弥漫,还经常缺水少电,短医乏药;距离最近的现代文明往往在驱车都要几小时的地方。


鉴于此,乔纳森自然而然觉得,他的寿命应当在此基础上减个5到10年。


何况自己的爱人,迪奥.布兰多,有着一条与他天使般的容貌极端不相配的恶毒长着倒刺的舌头;每次和这张嘴进行亲密接触,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条细长的舌头表皮毒舌鳞片一般的质感,每在口腔里刮一下,似乎都要绞掉一块肉;他经常用极端不堪的语言诅咒乔纳森,使用的词汇会让分离巴别塔建众的神也羞愧流泪。


鉴于迪奥数年如一日的诅咒很可能有累加效果,每次都一笑而过的乔纳森依旧觉得,他会因此少活几年,也许1、2年,也许5、6年,取决于迪奥到底什么时候动真格地把这个他指摘了许久的男人蹬了。


这么算来,乔纳森发现自己其实也就只能活个40岁出头,运气好的话50岁;这是他认为可以接受、不留遗憾的心理节点。


不排除从天而降的意外和精心设计的人祸——后者或许是专门指可能有一天真的会看他不顺眼把他杀掉的迪奥。因为有一天迪奥一身红印像条底色雪白的守宫一样从床上坐起来,那一头云絮一般的金发上还结着夜里汗水蒸发凝结在原地的盐;他那双几个小时前深深地如一双从沉船的残骸中出露的无价宝石的眼睛,镌在乔纳森蔚蓝的深海海床之中,在那似乎永不终结的绮幻中鲜明成几乎永恒的回忆,因为乔纳森觉得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景。


迪奥对乔纳森冷冷地说,如果你现在不是睁着你那双狗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我会用枕头把你捂死。


乔纳森一点也不怀疑有时迪奥说这话真心实意的程度,对迪奥极端冷酷的性格的了解,和他们之间的亲密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并不能让乔纳森因为习惯了,或是接受了迪奥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心碎得少一些。


有的时候,乔纳森也想,要是他能和一个正常人在一起就好了。无论男女,若是他能有一段即使有些俗套,却普通而又甜蜜的爱情就好了。


那个人可以没有那么漂亮,没有那么出色,可以只是单纯笨拙地喜欢和自己呆在一起;不会说甜言蜜语,生活也没有那么多激情和动人的回忆,不会有那么多强烈的怦然心动和炽热的情绪上涌,但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那份虽木讷庸常不懂表达,却确实存在的爱意。


与迪奥在一起,他的漂亮和优秀,足够满足任何挑剔的人对配偶的最高要求;完美无瑕的外貌,无可挑剔的履历,如同花海中最耀眼的烫金的玫瑰,浑身的刺也如钢针般,嵌入皮肤,翻旋扭挑,被他刺伤的针眼,也注定会变成一个又一个无法弥补和愈合的血窟窿。


在和乔纳森确定关系前,迪奥不知道如此摔碎过多少男人女人的心;乔纳森.乔斯达,即使强壮得像非洲草原上追逐朝阳的雄狮,可能也经不住迪奥往地上一摔——不过是破成一滩更大的、飞溅得更远的碎片。



迪奥是一个事事完美的人,却远不是一个理想的恋人。若是谁能承受他尖酸刻薄,似乎不摧毁对方的精神绝不罢休的长期羞辱;能被他精致的唇舌把玩的伤人至极的恶毒词汇凌迟,而他如同玩飞镖的少年一般,对次次正中靶心的绝妙过程相当乐在其中。


长期积累的挫败感极其容易转化为对关系本身的厌恶,即使迪奥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也很少有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对他有十分正面的评价。


但乔纳森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毅力坚持了下来,原因是他真的十分爱迪奥,以一种即使他回溯过往,凭借深厚的史学素养,也找不出到底是从哪一个未被赋予足够重视的节点开始,他慢慢陷入这个名为迪奥的苦牢之中——走进去,满目酷刑,走的是刀尖滚砧,喝的是毒酒沸水——但似乎是奴化了一般,对沉重的脚镣毫无知觉。


正常的恋爱是美好的,但食髓知味,尝过迪奥的味道,很难再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类似的愉悦。


于是乔纳森接受了他可能只能这样活到40余岁的事实,而他和迪奥在一起6年,他今年27岁。


但他想不到的是,意外可能使一切早有准备变得毫无意义;他居然很可能无法迈过27这个坎了。


乔纳森想起,在他情窦初开的年纪,曾经想过若是遇到那位希望相伴一生的女孩,他愿意为她每天写一封情书,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在意、多么喜欢她;和迪奥在一起后,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被打消了,一是迪奥对这种行为恐怕连嗤之以鼻都不屑,他只会用他那双一旦被它盯住,就似乎被这世上最致命却优美的毒物标定了一般,既浑身颤栗,却又用尽全部理智告诉自己应当远离以保全性命的眼睛,包含令人浑身冰凉的蔑视地看着。


乔纳森不想显得太弱势,他亦是个有尊严,有底线的人,只是这些尊严和底线,在迪奥面前似乎只有溃不成军,无限地退却,直到他只剩一间囹圄般的立足之地;如同浩瀚的黑色沙漠吞噬了绿洲,焰卷的乌云湮没了星海。


但就在被真正的荒沙埋没的时候,乔纳森却突然想起年轻时这一早早被放弃付诸实践的想法;此时他多么、多么希望即使会被迪奥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也希望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就好了。


起码多给了他一个永远记住自己的理由。


乔纳森将离自己最近的同事护在身下,这是无法逃出生天时,他下意识地保护其他人的举动;但他其实内心还有一个有些自私也有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他其实有些想要只知道,如果迪奥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此前一直为他活着的人,从来未曾给予他致命的足以结束这段关系的反抗——乔纳森无疑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卑微,也完全没有必要屈服;他比迪奥高大,比迪奥强壮。他亦有时在迪奥眼中看见那抹刺眼的血红,因为漫涌而来的蔚蓝的深水而熄灭的样子。


此前一直为他无怨无悔地活着的人,突然离开了。


乔纳森难得地在瞬间向他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压迫感,那暴虐到几乎要将他像一片薄薄的饼干一样碾碎的力量,混杂着轰鸣的烟尘,在那之中;乔纳森难得地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虽然这么想很坏,很不绅士,甚至有些卑鄙。


乔纳森闭上眼睛。


但如果我不幸命丧于此,请为我伤心欲绝吧,迪奥。



3.


不知是梦境,还是灵魂与肉体藕断丝连之时产生的幻觉。


此时处于危难中,各种官能都挣扎着几乎到达极限的身躯,在高压和缺氧中,承受着辨别不清来源的破碎的剧痛;似乎为了避免极大摧毁的煎熬,这种痛苦断断续续,最后甚至变成了整体对自身知觉的一部分。


有了这种黑暗中无边无际、难以捉摸和控制的疼痛,才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轮廓、形状,才能感受到自己真的还存在。


重,似乎是死亡在薄如一张白纸的生命上践踏着,即将降下的整座地狱的重量高悬在空中,一点点逼近,将那一丝轻烟般还微弱在燃烧的生命之烟尽头火星处的呼吸碾灭。


混沌中的嘈杂,如同是危急时刻不断的重现;那夹杂着绝望的噪音,给正处于浩劫之中的人以无限的恐惧和压力。所有人都知道将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


这声音,如同渗入深土中的泉水,滴滴答答地下渗,蛰伏在其中,焦渴的树根,似乎就靠着这一丝雨季的幻觉拼命向地面生长;生命和生命之生命,就这样跨越阻隔,在彼此靠近的蜃象中最终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处于这种混沌的状态多久;除却不明意义的嘈杂,和自己那似乎一层薄薄的水一般浸润着周身,总在隐约着的呼吸;很久以来,乔纳森不曾意识到别的事物。


他似乎在等一道光传来,似乎在等一种力量卸去他浑身快要将他压死的重负;但或许还有一种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参透的期待——甚至也许是他自己的死亡,好去唤醒一个他活着的时候,用尽全力也没能叫醒的人。


如果他能叫醒他,就好了;哪怕他因此再也不醒了。


因此,当那道光真的出现,当那种不知从何处祈求而至的力量真的将悬在他头上,将他的身躯锚定在厚土之下的大限之剑斩断;乔纳森却在混杂着浓重的土腥味的、被压缩得似乎一块硬邦邦的固体的空气倏忽间的融化中,在如同盖在他身上的万顷海水突然受到褪去的潮信而向大洋中心撤去的瞬间;他紧紧抱住的那个人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失望吗,或许有一点。


乔纳森和他的团队得救了,每个被从地下救出来的人,都如同他们此行要去挖的古代文物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沙土;塌陷并非是全方位的,若真是如此,在塌陷点正下方的这支队伍,肯定一个都活不下来。


被掩埋的人口鼻耳目都塞满了土,被捞出来的时候几乎走不动路也说不出话;被用黑布捂上眼睛,人们被一个个地抬上担架,一边运走,随行的护士一边用干净的布巾将阻碍呼吸的沙土擦拭、清理走。


乔纳森被挖出来的时候仍然用双臂死死地抱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同事;被拉住胳膊的时候,他僵硬的肢体甚至一时之间卸不下来。


前来对他实施救援的人显然很不耐烦,且对这些大难不死的人没有一点同情心;他抓住乔纳森的胳膊,用了点力气将他紧绷的肌肉掐出一块凹陷,久不流畅的血液重新在被压迫的组织间流动起来,乔纳森觉得恢复了一些温度,也失去了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抵御那无所不至的痛楚的决心和毅力;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甚至比深埋在遗迹之下时更为严重,他虚弱地咳嗽着,觉得获救的那一刻带来的虚脱感似乎使他更接近死亡。


他感觉自己被将他从废墟和流沙里拉出来的人架在身上,他为此感到抱歉;他想起迪奥总是抱怨他蠢笨得像只熊,和他睡在一起需要经常承受被活活压死的风险——他总是能想起迪奥。


即使在面对生死瞬息判然的时刻,比起担忧自己的安全,他也更宁愿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将自己即使不会被任何人知晓,也因此不会感动任何人的残存的记忆,留给他的爱人迪奥.布兰多。


乔纳森想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太依靠身边的这个人,但他瘫软的身躯无法驱使他做到这一点;他想张口说一声抱歉,说麻烦把我放到一边就好,但似乎喉咙都堵满了沙子,粗粝的颗粒梗在其中,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乔纳森的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否则日光可能会让他浸渍入黑暗已久的双眼腐蚀、溃烂;他需要保护自己的眼睛,即使他无法活得很久,即使远比乔斯达家男性的平均寿命要短,即使他方从一场几乎夺去他性命的事故中丧生。


他还是希望一直留有那双清明的双目,直到生命的最后,他还能用它看着迪奥;那个他的目光一刻都不想离开的人。


乔纳森突然觉得灾难发生的那一刻,想到要这样死去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幼稚;他想好好活着,在这场遍体鳞伤的爱中继续挣扎,继续微笑着头破血流。这双眼睛不能被黄沙埋没,这双嘴唇也不能被碎石封缄;他用来感受那个人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允许如此轻易和荒唐地被夺走。


他是迪奥的,即便离开,他也要亲口告诉他;即使换来的只是他冷酷无情的一句,你走吧。


他对迪奥的忠诚,不宽恕他的不告而逃。


乔纳森被医护人员放在一块类似汽车后备箱的平台上,坐下时车身往松软的沙地上狠狠一沉;乔纳森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起,一阵如吮吻般的微小的刺痛传来——一枚输液管被固定在他的手背上。紧接着,他干裂的嘴唇上传来清凉的触感,一层薄薄的水沾着棉签碾在他的嘴唇上——他忽然觉得渴,张了张嘴想要点水喝。


“你丫,还真是结实啊。”


乔纳森被蒙在黑布下的眼睛睁大了,耳边传来的声音是如此熟悉,距离又如此得接近;没有哪种幻觉会在如此近的距离里还未被虚妄中无可避免的瑕疵破灭。


迪奥的声音清冽中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讽刺,有时会让人产生十足的挫败感,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这个人的肯定;他永远只是站在任何人的喜怒哀乐之外,冷冷看着,不参与、不承认、不同情。


即使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每次乔纳森出门,对迪奥说我走了,得到的都不过只是他微微高过他那张办公椅椅背的无动于衷的背影;有时,乔纳森会有点坏心思,想对他说我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但他却又害怕,迪奥只会说声不送。


乔纳森此刻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回来;从死亡边缘,从厚重的要将他活埋的沙尘里拼命地蜷缩身体,像一只生活在沙漠纵深处的爬虫。


他真的害怕即使他死了,迪奥也不会有丝毫震动;他不甘心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即使真的有一天,并非死亡而是其他原因将他们分离,他也要压抑住定然的颤抖,用所有之前放弃了的自尊,堂堂正正地告诉他。


迪奥,我要走了。


然后,他要知道他的反应;就那样站在他面前,强硬无比地要求他给出回答。


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值得这一个或许异常残酷的答案。


在那之前,他绝对不会像个逃兵一样自欺欺人地走掉。


“这么大一片塌下来,也没把你压死。”乔纳森想要揭开蒙住眼睛的黑布,看一看迪奥的样子;他心里有无数疑问,为什么迪奥会在这里,是听到他出事的消息赶来的吗?现场一片混乱,到处是烟尘土石,迪奥待在这里会习惯吗?


迪奥体温比常人稍低的手伸过来盖过乔纳森的鼻梁,几根手指越过眼帘,落在他还沾着土的眉骨上,阻止他摘下黑布的动作。


乔纳森听见自己一度要在废墟中窒息的心跳,突然成十倍、百倍地放大,在胸膛中似乎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迪奥在这里,虽然像是梦一般,但他确实出现在这里;从刚才,将他从遗迹中打捞上来的,就是他。


“别看,jojo。”


jojo是迪奥一直以来对乔纳森的称呼,但从他的口吻中听不出这个昵称亲密的地方,反而似乎带着他对这个略显幼稚的名讳加在这么一个大块头身上的戏谑;此刻他这么叫,只会让乔纳森更想即使双眼下一秒就被庸常的光线射穿烧掉,也要去看一眼他。


“我觉得你似乎也不是非常想见到我。”


不等乔纳森反驳些什么——即使有这个想法,也因为被掩埋许久,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他的脑袋还因为缺氧而处于一种憋闷的疼痛中,他的喉咙沙哑得似乎要淌血。迪奥现在跟他说话,就像面对着一具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木乃伊,糟糕透了。


“我一直觉得,虽然你又蠢又笨,但至少还挺听话的;还算过得去,不太糟,这是你唯一的优点了知道吗?”


迪奥的话语还是一样的尖酸刻薄,乔纳森坐在后备箱的边缘,感觉到迪奥的一条腿曲起来,膝盖挤进自己两腿之间,跪在后备箱的平台上;他的身体离得更近,一股被土腥味沾染,却还是幽幽地透出他独有的凛冽的香水气息的味道,涌入他功能所剩无几的嗅觉器官——即便如此,它在捕捉迪奥的信息方面,还是如此灵敏。


迪奥的头发似乎落在乔纳森的胸口,他们脸颊碰上了脸颊;乔纳森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的一抹土色蹭在迪奥的脸上,如同一抹晶亮的金粉,画在他雪白的脸上。


“但没想到,你骨子里挺叛逆啊。”


迪奥前所未有温柔地,在乔纳森的耳边亲了一下。寻常无论是何种场合,即使是他处于情爱中最弱势的时候,也从来未曾示弱过;他只会用他精致的身躯冲锋式地、似乎在使用一挺刺刀似的回应着、抵抗着乔纳森,似乎即使在这种事上,他也不愿意展示出片刻,也许从未在他的灵魂中栖息的柔软。


“被埋在底下,你怀里,抱着他妈谁呢?”


乔纳森感觉耳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是迪奥用他那颗尖锐的虎牙,咬了他一下;这颗牙曾经在乔纳森身上、唇上留下无数的伤痕。


“你听好了。”


嘴唇上再度传来湿润的触感,这回却不是沾着水的棉签,而是被一条温热的舌卷裹的,带着温暖的潮湿的湿润;乔纳森只感觉方才插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因为血管中压力的陡然增强而几乎是瞬间从针孔里迸脱,微小的血珠渗了出来,与尘土混合在一起,肮脏,却又绚丽。


乔纳森几乎虚脱,却仍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面前这个他无比珍视的人抱进怀里。这一吻点燃了他所有的渴,所有几乎永远沉寂在地底的欲望;即使因为这场不幸,他会再少活几年,就如同迪奥的诅咒总是在应验着一般。


他也不会片刻后悔。


迪奥没有分毫顾忌乔纳森当下的虚弱,他的吻凶狠而又持久,不顾口腔中弥漫着尘土粗糙的腥味。


“你这个野蛮、肮脏、用力过猛的怀抱。即使百无是处。”


迪奥冷笑一声。


“也只能是我的,明白了吗?”



4.


“那位布兰多先生,就是乔斯达教授的那位吧……是真的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一看就不好招惹啊;那双眼睛盯着谁一看,就像要把他剥层皮似的。”“即使这样,他也一定对乔斯达教授很好。”


“你听谁说的?”“这还用听说。事故发生还没仨小时,开着越野就来了;你看那边那群医生,那边那排车,都是人带着一起来的,就为了把乔斯达教授刨出来。”


“吓,我还以为是咱们大学应急效率提高了。”“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你知道这位爷从车上下来第一句是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不是,我来模仿一下,咳咳。”


“‘jojo,想跑哪那么容易。’”


“‘就算你真的被埋到地狱里,那地方我熟。’”


“‘我也一定把你揪出来,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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