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粥

瘾者之子
有写瘾 不是觉得好才发的

(仗露)二律背反(三)

接(二) 注意事项在(一)


*仗助宝贝上吧!




东方仗助还是把岸边露伴送了回去。



此前岸边露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详细信息告诉东方仗助,一方面他觉得和这个小混混的接触已经足够违背常理,这段关系夹杂着无数显而易见的失衡和不容否认的危险,他不愿意陷得太深,因此总想保持着一个能随时抽身的姿态。无论何时只要他觉得腻烦了,一旦他感到那种不平已经开始激起内心的焦灼和愤恨,他就可以说走就走;另一方面,他不愿意让东方仗助知道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



但相反的,他却是那样贪婪、强势、不由分说地想要挖掘东方仗助的一切。



他深入他的生活,见过他各种时候的各种样子——他脱下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满是伤痕和淤青的身体上药的时候;他宽大的手握着一枚小巧到有点可笑的梳子,摆弄他的发型的时候;他在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仍保持着幼稚的睡颜熟睡的时候。



岸边露伴一直以为,自己对东方仗助的了解仍然停留在正常的画家和作画对象的熟悉范围之内。他观察他的动作、神情,从中体会他的喜怒哀乐,有时也会为那意料之中的起伏波动操上一份没用的心——明知道他这次出去会伤得很惨地回来,或者早料到他刚洗完澡湿着头发就躺在床板上呼呼大睡会感冒。



清楚地预见到即使他现在是街区令人闻风丧胆的霸王,深刻地体会着纵然他此时能从一切肌体的伤痛中复原,总有一天,会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他会被打翻在地上。无论怎么挣扎反抗,怎么睁着他那双漂亮的却因为外来的巨大冲击而充血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也会再也爬不起来的。




他至今仍强壮的筋骨有一天会失去重新联结的韧性,他一直都坚硬的拳头有一天会丧失保护和进攻的力量;他的那颗,在岸边露伴第一次扶着他走在深夜无人的公路上,看着天边泛起的紫色的星星,似乎悬浮在一片柔软的潮流之中的,深深埋在那片厚实的胸口下的心脏,有一天会变成即使奋力地收缩舒张,也最终只会成为一滩在高压下裂解的碎肉。



就在方才,岸边露伴看着东方仗助以一个骇人的速度,伴随着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他身边像一道黑色的光一般远去了;他看着这个逐渐销融入太阳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为东方仗助想得太多了。



他似乎已经逾越了某种界限。



他的内心燃烧的是为他自己所不愿意承认的柔软的情绪,但他把这些令人发指的软弱和无力当作稻草填进内心那座滚烫的熔炉,任它们在里面发出悲鸣和呜咽地被烧掉,化成灰、流出烫得心口一颤一颤地蜷曲的铁水;最终全部变成了他的愤怒。



岸边露伴很气愤,一方面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会为东方仗助的悲剧那么在意,而对方明明只是被自己当做素材的,甚至为他所不屑的人;一个打架斗殴的机车党,一个头脑简单的混混;另一方面,他却为所在意的那个人居然真的从未意识到,这样活下去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感到痛心疾首的愤怒。



这样活下去,东方仗助永远是蠕动在城市巨大的阴影下的一条虫子,随时会被踩碎;它身躯的强健在另一中程度上也象征着不堪一击,只有肉体作为武器和盾牌,他有朝一日会被彻彻底底地吞噬,尸骨无存。



就像这次,他消失在太阳里,然而最终还是回来了;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岸边露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闲工夫去想东方仗助的下次和下下次,明明他只要站在终点,气定神闲地等着看是输是赢就可以了;明明就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赛的结果上,即使他真的不幸在这场狂飙中丧命,也只把他当成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普通人的逝去去惋惜——世界上每分每秒都不断上演着生命的诞生和消逝,一个人的空缺会由新的灵魂来填满,世界永远忙碌、热闹、拥挤,为一个无关的人驻足惋惜,是一件很浪费情感的事情。



但岸边露伴焦躁地发现他不能,他无法不去期待,最后意气风发地、喜形于色地,最重要的是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出现在终点的,是东方仗助。



最后回到他身边的,是东方仗助。



给东方仗助的一巴掌,不仅包含着岸边露伴对他放任自己总是陷入这样自我消磨、侵损的危难之中的痛恨,更是他对自己居然产生了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为了掩饰而做出的过激举动。



人渣,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烂透了,为什么他也明明知道他最终是要像风吹落树上过熟的果实,落到地上摔得稀巴烂;明明两个人都明白东方仗助是个社会的弃儿,荒废自己的资质和光阴,跌进纵深的泥沼之中,前途没有任何光明可言,未来漆黑一片。



没有人关心,他自己也任由自己堕落。



但该死的,这个时候他在意。



东方仗助挨了一巴掌,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发火。他站在原地,手里抓着刚从头上摘下来的头盔,身旁的人连同岸边露伴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头盔会被方才打在东方仗助脸上十倍不止的力气甩到这个胆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的男人的头上,鲜血四溅。头盔光滑晶亮的外表扭曲地倒映着被如火的夕阳染得通红的场景。



东方仗助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惊慌失措;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需要被如此对待。但很快,这种神情在他脸上消失无踪,如同一尾鱼一甩尾巴游入了河池深处,涟漪一圈圈扩散殆尽。



他的表情混杂着一种妒火燃烧的狠戾,却被另一种更深重的自我嘲讽所掩盖;他浓密的,带着些高加索人的风情的睫毛眨了又眨,似乎眼前的画面是那样滚烫,又似乎嵌入了细小的灰尘。



但一切都一如往常,残阳是,被晒得微微发热、膨胀的路面也是;磨损过度发出烧焦的橡胶味的轮胎是,毫不意外的胜利也是——说实话,如果他没有必胜的决心,怎么会叫画家来看呢?



但是否还是他的整日承受拳脚的脑袋太过简单,是否还是他的塞满生活磨难和吝啬的记忆的思维太过幼稚;是他哪点触怒了这个上流社会的人?



他何来的自信,这个人真的接受了他?



东方仗助比眼前的岸边露伴要高大、健壮许多;浓烈的赤阳在那人身后缓缓落下,沉入LA无边无际蔓延的群山中。这条荒僻的山间公路之下,太阳最终沉没的那条地平线,正被次第燃起的灯火装点得更加灿烂辉煌。



东方仗助抬起抓着头盔的手,岸边露伴的眉挑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去挡;比起他毫无来由莫名其妙的一耳光,他这个抵抗的动作更令东方仗助怒火中烧;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真的要控制不好自己染血无数的手,狠狠地给眼前这个细皮嫩肉,说不定身上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的纤细的画家一顿教训。



但他最终没有。他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像小孩轻而易举拆解他的玩具一样,把岸边露伴丝毫没护在破绽上的防御手一挥就尽数卸下;另一只手毫无阻碍地将头盔扣在岸边露伴的脑袋上。



东方仗助的手滑到岸边露伴的下巴上,在他的喉结上方那片细嫩的皮肉上摩挲了两下,将头盔下沿的扣系好。



岸边露伴坐在东方仗助的摩托后座上,身边是从破败的郊区逐渐到繁华的市中心的,LA这座城市如博物馆一般的景物变幻。时间在此时仿佛停止流逝,空间也因为经历得太快而显得有些不真实;这架摩托车,就像行驶在一卷胶片上的卡通形象,唯有耳边不断擦过的风声,似乎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他剥离出这场梦境。



是的,便如梦境一般。



岸边露伴一向自恃不低,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但也着实觉得方才的行为无法全用理智解释,甚至有一些魔幻成分在里面。无论如何,他不应当想去干涉东方仗助的生活,他要生要死,是好是坏与自己无关;他亲手为他涂上的那些药,自作主张给他加上的那把锁,甚至毫无防备瞥见他的那个梦——那个他沉沉地睡着了,似乎灵魂已经离开了那具凶神恶煞的躯壳,脱离了这个醉生梦死的城市,甚至远在这颗美丽而又混乱的星球的引力之外的梦,都不是他如此冲动的理由。



那时他纯粹睡着,如同任何一个跟他一般年纪,并且还会做美好得令人心碎的梦的少年一般。



那时岸边露伴发现自己多么想让他离开——离开这个泥沼,到一个不会挨饿受冻,也不会伤痕累累的地方去。



却又发现,他不希望他就这么睡下去。



东方仗助的夹克没拉拉链,满怀鼓鼓囊囊的风将两片夹克往岸边露伴的脸上吹;东方仗助开得不快,比起他方才飙车时的车速,现在送岸边露伴回去的速度几乎就是在推婴儿车;可岸边露伴还是觉得太快了,快到风几乎成了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快到这阵风不断地、不断地把东方仗助的味道,和他的那两片敞开的衣服,送到自己的面前。



岸边露伴想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东方仗助送他回去了。



岸边露伴本来想拒绝,现下的场面让他十分得不舒服;但东方仗助给他扣上安全帽后,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戴上头盔使得岸边露伴有一种极端头重脚轻的感觉,那个狭小的容器里甚至还残留着,即使是想象中的也的确分外浓烈的,东方仗助的气味。



似乎他过度氧化的呼吸,在汗水的蒸发中酝酿了一股奇妙的甘甜,温热,而又浓郁;如同一颗糖在高温下化开一般。岸边露伴感觉手背抓住,想低头确认,却又感觉重量实在不好把控;他摇摇晃晃地,被东方仗助一言不发地拽着,拉到他方才下来的摩托边上。



“上去吧。”



这话似乎是说给除岸边露伴以外的所有人听的,因为东方仗助接下来的动作表示,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岸边露伴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他双手伸到岸边露伴的腰上,在他因为几乎从来不曾允许有人触碰他这里而瞬间发出的难以忍受的惊呼声中,将他一丝都不拖泥带水地举起来,侧放到摩托后座上。坐上去后,东方仗助拍了拍岸边露伴的大腿。



“跨过去,正坐。”



等东方仗助也坐上去,摩托的整个机身都往下沉了沉;与他的身量相当的是占绝对优势的力量,在无论何种冲锋中,东方仗助似乎都能凭他这身仿佛战斗机器一般的身躯,即使头破血流也仍能挺进,不夺下胜利便誓不罢休。



这样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雄性的、野性的魅力;他的手似乎连钢铁都能扭曲,抚摸上任何一片花瓣,都能瞬间使它们破碎、烧焦;这似乎只能用来破坏的精密机械,方才却那样不可思议地轻地,替岸边露伴扣上了安全帽的搭扣,没有伤他一分一毫。



即使岸边露伴方才给了他一巴掌,还说他就是个人渣。



等红绿灯的时候,岸边露伴费了半天劲,几乎是用扯的把头盔拿了下来;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坐过别人的野摩托,因此也从来用不上安全帽。一摘下帽子,涌来的是清新还夹杂着些凛冽的空气,将扑面的甜香瞬间稀释得干干净净;凉意中,岸边露伴感觉自己的发型已经乱作一团,散乱的发间,他看见的只是东方仗助宽厚的、在如此近的距离中几乎遮挡了一切的背。



“戴上。”似乎察觉到背后的人在做什么,东方仗助说道。他的声音和往常比起来,少了几分嬉笑玩闹时的少年娇憨,淡淡的,冷冷的。



“你也没戴。”“只有一个。”“那凭什么要我戴。”



“你今天无理取闹没完了是吧?”东方仗助的脸向后转了一点,话语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几乎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得到岸边露伴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



“怎么,平时也不见少挨打,一巴掌把你委屈得不行了?”



就在这时,绿灯亮起;没有任何预兆地,岸边露伴感觉身下的那团热铁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就如同方才那场飙车赛开始时一样;东方仗助一反方才温和的驾驶风格,将油门一拧到底,摩托开始飞速行驶,刮到脸上的风更强、更冷。岸边露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往后牵引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甩出车去。



“妈的!”



岸边露伴很少这么歇斯底里地骂人,但他确实被这样的东方仗助吓到了,一时间他以为这个混小子要跟他同归于尽;东方仗助没拉上的夹克冰凉的拉链凌凌地响着,在他的脸上不时地拍着。



“东方仗助!你疯了!”东方仗助不理他,自顾自把车开得飞快;光是看着就已经足够吓人的飙车,真实体验起来更是一场避之不及的噩梦。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岸边露伴已经顾不得脑海中焦灼的警告,如同一个滚烫的门把,被屋内燃烧的浓烟和冲天的火光炙烤得几乎融化,却只有抓住它往下按,才能逃出生天。



岸边露伴把头盔揣在怀里,只能用双手紧紧抱住东方仗助的腰;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东方仗助的身体,也并非他第一次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体魄、力量、厚重和高温;他确实就像这些雄性品质的集合体,有时若是忽略了他灵魂的张扬特质,会真的觉得他是一头多么叹为观止的动物。它强大却不让人觉得暴虐,他愤怒却不让人觉得凶恶。



他曾经用镜头、瞳孔、甚至用指尖去感触过、记录过。



用拥抱,是第一次,得到的信息也全然不同于之前的各种方式。东方仗助的气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浓郁渗入他的感官,他的热量以一种摄人心魄的速度渡进他的骨血;他的脸颊贴在隔着一层衣服的他的后背上,似乎能够听见他血脉奔流,能够听见他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的伤口在魔幻地增生。



听见他的心脏,在狂跳;他握住车把的手没有丝毫松弛,以无限接近于人体的体感极限的速度前进的二人,似乎要在迎面而来的压强中融为一体;如今尚能维持固态,若是速度再快,则化为流融在一起的液体,化为雾散的蒸汽。



等到终于停下,东方仗助几乎是在一条腿撑住地面的一瞬间,就从车上下来;干脆利落的一声支架落地的声音,岸边露伴只觉得身子往右猛地一陷,摩托车堪堪撑在地上。他差点来不及松开他紧紧箍住东方仗助腰身的双手,在东方仗助下车时,他差点栓在他腰上一起下来。



“你丫……”岸边露伴回过神来,也人顾不上现在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的字句到底是个什么德行,看着东方仗助站在车前,气急败坏地又想一巴掌扇过去,却被东方仗助气势汹汹伸过来的一条手臂架住。



岸边露伴根本不知道,在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的东方仗助面前,他的进攻动作是多么破绽百出;要是东方仗助愿意,在他露出一点点端倪的时候,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乃至反制。



但他没有,他任他打了一巴掌,任他骂他人渣;他没有任何报复行为,甚至乖乖地送他回家,简直像一条丧家犬。



他也恼火,恼火程度不比岸边露伴轻;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自以为是,就像一只招摇的花孔雀,让人看了就想捏断他的脖子。



可为什么,为什么……



东方仗助握住岸边露伴挥过来的手,看着他发丝凌乱,瘦削到有些凹陷的脸;因为凌厉的冷风,加上方才经历过一场狂飙的惊吓,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反而露出了他平时绝对不会露出的,有些呆滞的弱势表情。



即使现在被自己抓着手腕,也似乎因为神经太过紧绷反而有些迟钝,呆了片刻才想起来反抗。



“你个疯子。”



东方仗助眯了眯眼。



只是这张嘴里今天说出的话,实在是都不怎么美妙。



他没上过几天学,也学不会不用拳头跟人好好说话,直觉往往代替任何审慎考虑,成为东方仗助行动的指南;此刻也不例外。



他只希望这张嘴能闭上就好了。



于是,东方仗助拉着岸边露伴的手;岸边露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只到东方仗助胸口的高度,一切都太过适宜,似乎是专门为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布置的;恰到好处的话剧般的和谐,似乎为一切行为注入了戏剧效果和合理性。



LA的夜,一如既往地变深了。在群星璀璨的山巅,在人流如织的城市心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暧昧浮动着,随着落下的风,静静地如透明的雪,降临在这片喧嚣的大地上。



东方仗助吻了岸边露伴,两片嘴唇紧紧地衔住岸边露伴的上下唇;他的气息,从正面袭来,让人想要流泪的呛,他的吻更是带着一种毒素般,似乎有着精神摧毁的性质;人的身体被他传递来的雄性的特质震慑、威胁、一动不动。麻木随着难以忍受的热,迸发在肢体的每一寸细小的末端。



那个映照着这一切的头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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