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粥

瘾者之子
有写瘾 不是觉得好才发的

(仗露)二律背反(二)

接(一) 注意事项也在(一)


呼  我好快乐好快乐啊啊啊(仗吹言论)




4.


LA是个充满各种神奇际遇的城市,无数人在这里声名鹊起,一呼百应;它同时也是一座让无数人心碎,无数梦想破灭的城市,它们的残骸散落、漂浮在日复一日盛大的虹色清晨之中,成为让人鼻尖轻痒的飞絮。



岸边露伴每天早上从他租住的画室醒来,都会因为轻微的鼻炎而打几个喷嚏。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画到凌晨,摘下沾着一身颜料和铅尘的围裙,躺在端端正正摆在画架前的一张巨大的床垫上睡着,待天微熹时醒来;LA的城光从画室墙壁上方一格小小的孔隙照进来,有时是橙色,有时是淡淡的紫。



就像东方仗助的眼睛一样。



自那天后,岸边露伴原本不打算再回到那条曾经发生过不为人知的暴力的街区;他在暗处,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内心并非毫无震动,但远未引发大的波澜。



多年的游历使得岸边露伴相信,这世上存在会让任何心怀善念的人肝肠寸断的罪,也存在能令所有自诩正义的人退避三舍的恶;这些都是存在于世界转入阴影中,未面对那颗巨大的燃烧的恒星的那面,自然而然、无可奈何滋生的霉斑。每当新的一天到来,阳光普照,它们被灼伤、退却到缝隙之中,但远未死去;当黑暗降临,它们复苏的速度难以想象。



而东方仗助无疑身陷那粘稠、湿冷的霉菌中央,有一天会被榨干骨血。



他是这座城市毫不怜惜地踏在脚下、作为扩张的地基的渣滓;他是这座沿岸之城不被海水吞没,不被山麓侵蚀的最为重要的底土。他和数万游兵败狗、孤魂野鬼一起成为垫高炫目的摩天楼、辉煌的CBD的基石;他们被海水浸泡,被日光暴晒,被人一脚一脚踩进更深的地里。



没有人会记得他,除了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的岸边露伴,一个和他完全不在同一阶级的赫赫闻名的画家。岸边露伴原本以为,他会非常迅速地忘记那天夜晚,忘记那场斗殴,忘记在公路照亮悬崖的那片冷冷的光圈的边缘暗成褐色的血,忘记东方仗助仰面朝天后又弯起身躯颤抖着蜷缩的样子。



他没有忘记,甚至有那么几天,他去西餐厅没有点滋滋跳着油星,沾着点血丝的牛排;他想起那双充血的眼睛,在光线匮乏,飞尘弥漫的房间里看着自己的样子,他没胃口吃饭,他开始对红色过敏。



一个画家对颜色过敏,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岸边露伴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无法忘记那个叫东方仗助的少年;他没有勾起自己的任何好奇心,也没能激起他的任何同情,现在回想起来,他愿意说他只是给了自己一种单纯的震撼——大概从他发现了暗处躲藏的心怀叵测的镜头,却最终一声都没有吭时开始。



是的,东方仗助能给岸边露伴带来的,最初只是这样一种难言的,全是破绽和裂痕的震撼。这种震动是他自身也风雨飘摇、溃散皲裂而发出的支撑不住的信号,但他牢牢地立住自己的桅杆,在风暴中,不去回头寻找任何一个明知也对他狠狠地关闭了的港。



去撞、去破裂、去死亡似乎是他天生的宿命,他并不愿背负,但愿以此为力量。



大概就是由于这种震撼,岸边露伴希望能画出来。他想要为自己接下来准备的这幅画作,增添一种灵性,一种在喧哗的街头巷尾,在上流社会的高脚杯中永远也找不到的,似乎更深更微妙地融汇在这漫天的彩色的尘霰之中的灵感;在那些经年的破碎的事物里,变成一种导致LA成千上万鼻咽疾病患者清晨痛苦的堵塞喉管的痰,和一点点消磨生命的,微小的喷嚏。



“阿嚏。”



“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少,真是活该啊大画家。”



“闭上你的嘴,臭小子。”



岸边露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晚离去后,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这个地方,这间灰暗冰冷的斗室。他还记得自己第二次来到这间棚屋,毫不礼貌地用脚敲门;开门的瞬间看见一个满脸狠戾,只穿着条内裤,露出一片乍一看简直白得刺眼的胸腹的男人,高高举着半块砖头,再过半秒钟就要迎着自己的面拍下来。



“我X。”



身上还缠着绷带、一身药酒味的东方仗助很快从迅速反应门外是他的哪个仇家,好决定这一板砖拍下去多重的陷入回忆的痴呆表情中回过神来,像个被玷污的良家妇女一样当着岸边露伴的面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等等!我没穿衣服!”



屋里冬冷夏热,尘屑飞舞,到处是东方仗助团成一团乱扔的沾着血和土的脏衣服——他是这片地区出了门的混混,隔几天就要飙车打球连带斗殴,此等行径令岸边露伴不齿已极。



岸边露伴应该最讨厌东方仗助这种虚度青春的年轻人,即使他在这种生活中过得与同龄人同等,甚至更为辛酸,但无法分毫减少岸边露伴对他的不屑。岸边露伴觉得,总还算能有一种方法,他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这样每天没个正形,吃拳脚当吃饭,脏话当母语;东方仗助对总是造访且明显没什么恶意的岸边露伴倒是还算礼貌温柔,只是有时也会收不住自己惯常显露的那种痞气。



“我X,大画家你快把门关上,好冷!”“你再说一句我X试试?”



岸边露伴进门的时候,将那扇半点保护作用也无的破门用腿顶着,撑开得更大了;冬日冷冽的中纬度的寒风如一群迫不及待的小鬼一样涌了进来,直顺着床沿爬上去拥住东方仗助。



“别别别!我错了!画家!画家哥哥!把门关上啊啊啊!”



东方仗助的窝棚里原本就没暖气,他在屋里已经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还是坐在薄薄的床板上瑟瑟发抖。



这么大只的一个人,像最开始见面时受了伤一样缩成一团,如同一枚头轻脚重的不倒翁,颇有点可怜;岸边露伴进来之前,他大概已经这样冻了很久了,原本就白的皮肤简直跟纸一样,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结了一层霜一般更加晶莹;厚实的嘴唇微微地发抖,说话时依然很有气势,但能听出语气中止不住的轻颤。



岸边露伴穿着时尚新潮的新款古奇羽绒服,轻巧保暖,任他告饶了半天才把那扇呼呼往里面透风的门关上。



“你懂个屁。”



对于东方仗助的无知言论,岸边露伴嗤之以鼻;等他这次走之前,他大发慈悲让东方仗助试了一下那身他方才嘲笑过很薄的羽绒服;那身衣服对岸边露伴来说是宽松款,到了东方仗助身上就稍微有点紧。



东方仗助满脸不信任地把粗壮的胳膊挤进薄薄的袖管里,扯住两边把衣服往身上一拉;瞬间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睁大了,甚至还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神色眨了眨。岸边露伴有些意外,居然能够在东方仗助脸上看见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天呐,好暖和。”



“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薄,居然这么暖和啊!”“因为你是个智障。”



看见岸边露伴脱下外套,穿着一身漂亮的棕色条纹毛衣,突然暴露在冷空气中而显然有些不适应的样子;东方仗助虽然感觉裹着这身一件顶十件的衣服非常暖和,使他一点也不想脱下来还给岸边露伴;但想起画家刚刚还在屋里打喷嚏,而且看起来瘦得一只手能把他腰捏断,他可不忍心这样的人冻着。



东方仗助对岸边露伴的想法很复杂。在他眼里,岸边露伴是那种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扯上关系的人。自己是个市井混混,他是知名画家;自己刀口舔血棍棒不离身,画家的手细嫩得好像握只笔都能压出坑;自己一身疤一身糙,岸边露伴浑身上下跟只玻璃瓶一样看不出瑕疵。



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出入这座城市最中央、最温暖明亮的场所;而不是现今这样,在他那四处漏风的家里,坐在他坚硬冰冷的床板上。



很少见的,东方仗助感到有些羞愧。



从夏天到冬天,岸边露伴保持着几天一来的频率;来了也不干什么事,要是东方仗助今天不出去斗殴,就和他一起待在屋里,走来走去地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艺术要如何从这片废墟里诞生;要是东方仗助出门,最开始他会起身告辞,到了后来,等东方仗助一身挂彩淤青拖着脚回来,会发现画家已经撕好一堆绷带,开好酒精瓶子等着。



“我说……”大多数情况下还能牵动脸上被外力狠狠挤压过的肌群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少数时候简直是气若游丝的东方仗助;带着点惊讶,却也有些了然的笑意。他的左眼高高地肿起,像一团凝满脓血的紫色肉瘤;嘴角破了,像是卸了一半的唇彩。他将身体重心移到门框上,坚实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



“下次要接我,就再走远点去外面嘛。”



“仗助我一路自己走回来,真的很累啊。”



“嘻嘻,你穿吧。”东方仗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记住这种被名贵、柔软的衣料包裹住的温暖感觉;随后把衣服脱下来,围在岸边露伴身上。



“你再披会儿吧。”“不用啦,不冷。”冻得面色发白的东方仗助,两排白牙打着颤说出这种话,只得到了岸边露伴一个鄙视的眼神。



但岸边露伴不知道的是,此时东方仗助真的不感觉冷。他的身上,萦绕着一种异样的温暖,和外面呼啸的寒风不同,是一种紧密贴合过后留下的,温热的弥留的触觉;这层触觉附着在他的身上,流动扩散,使他冰冷的皮肤像浸入温水中一样舒展、放松。



这层触觉蔓延着,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香气。



是岸边露伴的味道。



岸边露伴看着东方仗助缩在自己那身衣服里。平时他总是对别人触碰他的东西十分抵触,甚至到了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就会扔掉不要的程度;但不知道为什么,东方仗助那身骇人的肌肉把他名贵的羽绒服撑得鼓鼓的,活像一团塞在薄薄的面皮里的肉馅;他身上的脏、冷、不散的血腥的味道和穷酸的气息,都裹在那身衣服里还给了自己。



不知为什么,他却并没有生出预想中的厌恶。



其实他本身已经够不可理喻了,三番五次出现在这种地方,和一个没有前途和未来的渣滓共处一室;岸边露伴为人处世出奇得刻薄,时而到了令人伤心甚至怀恨的地步。即便在力量对比上东方仗助是那么占优势,他也不会因此在对他的负面评价上做半分让步。



东方仗助是个渣滓。他和这个社会苦心营造的所有正面宣传相背离,与这个世界精心树立的一切光辉榜样相对立;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和可怜虫,无论出于什么自己未知的原因,都无法改变这一被认定的事实。



岸边露伴是个画家,他画过最震撼人心的恢弘光影,也画过最撩拨心弦的明眸善睐;他告诉自己,正是因为腻烦了,正是因为对那些以高雅端庄的方式排列的线条使他倦怠了,他才会俯下身来,看这些平时在通勤的人流中、轰鸣的巨轮下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灾难般的地震的鼠窝、蚁穴里,都苟且着一些怎么样的人,上演着一些什么样的事。



在认识东方仗助之前,岸边露伴本以为,他们只不过是调色盘上那几格,很少被使用的灰败、丑陋的颜料;沾了水化开,就好像一个肮脏的沤制着宿雨的泥坑。



“人傻命硬。”岸边露伴漠然片刻,这样对傻笑着的东方仗助说道。



可他从未想过能俯身在这些雨洼之中,看见天上倒映的彩虹。



岸边露伴每次从东方仗助的家里回来,总会撑开一片画布,在上面试图画上几笔;他的作画速度很快,无论是LA灿烂的海湾夜景,还是僻静的城郊小镇,抑或只是街头一个捏着一支冰淇淋吃得满嘴都是的白人小男孩,在他的手下,总是几笔就兼具了神形。但即使他每天出门都能捕捉到很多场景,回到画室后,也总能传神地画出几幅,他却从来没有试着画过东方仗助。



他总觉得,还有些事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痞子能够给人如此单纯的印象,这种单纯并非辩护了他的暴力、他的粗鄙,甚至只能让这些人性的弱点看上去更加不堪和丑陋;但不知为什么,岸边露伴看不透,他们形成的这种奇怪的观察与被观察的关系之中,总有一个矛盾的结,他无法打开。



一个俗人、烂人,活在泥坑里,浑身被厚重冰冷的淤泥覆盖,甚至无法努力仰起脖子看见阳光,身不由己地和沼泽中的其他丑恶、凶暴而又卑鄙的困兽互相撕咬着,衣食不保,体无完肤;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不配为人。



但为什么,岸边露伴却总能从东方仗助身上,看到他如散落在阴沟里的破碎的钻石一样烁熠的人性。在他总是倾向于假设其中空空如也,除却暴虐和凶残、除却被贫寒和无知腐蚀得彻彻底底的脏器外一无所有的躯壳之上,他看见一双总是闪闪发光,如同温带孕育着最清澈的早晨的、微凉的海水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在一双拳下翻涌着狰狞的不屈。



而现在,则透露着无尽温柔。




5.


岸边露伴第一次开始试图画东方仗助,是在一场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后。那一次之前,他一直以为对东方仗助的描绘要建立在自己对他再了解一些的基础上——不是出于自己多么想再跟他解除,而充其量只是,他害怕画出了自己自以为是先行想象的那个东方仗助,而并非真正的他。



那一天东方仗助兴致勃勃地问他。



“画家,要不要去看我骑车?”



岸边露伴一直知道东方仗助爱跟人比赛飙车,用他那辆跑起来像只嘶吼的野马一般的,改装过比一般车型要多吃半箱油,因而也飙得更快的摩托。此前他一直避免介入东方仗助和当地混混的纠纷,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卷进更多的麻烦事里——但说实话,有什么比总是出现在街区赫赫有名的好事分子家里更让人头疼的呢。



说这话时,东方仗助的脸颊上还沾着一枚创可贴,下面是一条粉色的伤口,贴上去的时候还会微微渗出血来,不知道是指甲抠的还是小刀划的。他穿上自己最厚的一件夹克,用来挡风,走之前还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发型——打架斗殴经常会损毁他的古怪发型,但每次他还是觉得有义务必须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中世纪法官。



原本他可能只是随意提一嘴,可能是为又要将岸边露伴一人留在家里锁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岸边露伴现在甚至已经有了掌管东方仗助家唯一一把钥匙的权力,这把钥匙是岸边露伴自己配的,因为他有一天对东方仗助说他再也受不了他这间破屋连把像样的门锁都没有。



“你仇家这么多,真的不怕半夜谁来锤爆你的脑袋?”



“我睡得很浅的。”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良少年在被岸边露伴训的时候,却微微垂下头,时不时透过起着严重遮挡作用的厚重的飞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比他矮上一些,身材瘦小的画家。



“谁进来我都知道。”



这话在日后岸边露伴有一天午后,打开那扇总会在合页转动时发出快要散架般的尖叫的门,走进那间总是弥漫着燃烧后的骨灰般的浮沉的屋子,看见穿着一条背心,睡在床上浑然不觉的东方仗助时,变成了他总是拿来贬损东方仗助的信口开河的绝妙讽刺。



那天的阳光像一段金色的薄纱,透过狭窄的窗缝下照进屋内,正好落在摆在窗户正下方的床铺上,照在东方仗助熟睡的脸上。



他睡着的时候褪去了一身戾气,安静得像一个普普通通正处于上学年龄的男孩,睫毛细密,在不知什么梦境中微微轻颤,似乎挣扎着不愿醒来。在那似乎预示着某个美梦的美丽的光辉中,他的胸口轻轻地起伏着,那颗在其中跳动的心脏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永远不会失去在这金色的日光中的生命的力量。



岸边露伴坐上床沿,东方仗助也没醒。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地伸出床沿,呈现睡眠中无意识的放松的姿势;五指轻微蜷曲,光线将他的指甲照得几乎透明。



岸边露伴就这么坐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对准东方仗助伸出床沿的那只手的掌心一记猛拍。



“说大话脸一点不带红的,你惭不惭愧啊你?”



自那之后,岸边露伴装的锁成了这个家里最新的东西。



令东方仗助意外的是,这次岸边露伴同意跟他一起去飙车;但也只是站在既是起点又是终点的地方等着而已。临出发前,那条作为比赛场地的人烟稀少的公路——亦是岸边露伴第一次见到东方仗助时他倒下时正朝着的路——挤满了围观的二流子;看出岸边露伴多少有些不适应,东方仗助在上车前将岸边露伴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好与其他人隔开。



这群人似乎都对东方仗助怀有一种莫名的忌惮,一看他揣着个人过来,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岸边露伴紧贴着东方仗助,感受到因为他在身边,似乎形成了一个阻隔外界所有威胁的小小的空间。



这个空间里只有他和他。



“你们谁敢动他,我下来就捏死谁。”



跨上自己的摩托,取下挂在摩托车把上的安全帽,东方仗助一双长腿稳稳地支着地面,嘴唇扁了扁似乎在研究如何能最大程度上不弄乱发型将自己的脑袋塞进去。临出发前,起点的气氛越发躁动,东方仗助不忘摘下头盔非常凶狠地对其他人警告道。



随即他又对岸边露伴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道,“看我的吧,画家。”



不知为什么,一直都还算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的岸边露伴,此时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受到了难言的心绪的波动;他不知为什么,在东方仗助说完这句话重新把头盔戴上的时候,看着那看不到东方仗助的脸的,只反映出周遭扭曲的景物的漆黑的头盔,他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他希望看见东方仗助的脸,不是被埋在那个小小的黑盒子里;他希望看到那双眼睛。



现在的他,既陌生,又疏远。



发令枪响,几乎是生生扯断了岸边露伴脑中的一根神经;在震耳欲聋的喝彩夹杂着谩骂声中,两辆几乎是漆黑的车同时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速,伴随着一种尖锐的似乎穿梭在空中的子弹的轰鸣,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这两个质点在远处已经分不清快慢和先后,而是共同变成道路尽头的落日中,如黑子一般的黑点;在那硕大滚烫的熔炉中,在高温的炙烤下,逐渐销融。



岸边露伴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要是东方仗助再也不会出现了怎么办。



这种混混间飙的野车,没有任何人对骑手的生命负责;车想改多猛就改多猛,速想提多快就提多快,万一路上发生意外,车毁人亡,这些流氓只会作鸟兽散,根本不会有人去管谁的死活。



岸边露伴想,要是东方仗助就这样,像是消失在太阳里一样,消失在了世界上;他见他的最后一面,就是他将自己的脸埋进那副黑色的面具里。安全帽光滑的外壳上,甚至能映照出自己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即使远处轰鸣的摩托声驶来,与出发时同样的声浪在周围此起彼伏;一个戴着黑色头盔、身材高大的人从第一个冲过终点的摩托车上下来,岸边露伴看着他,一时间认不出他是谁。



他向岸边露伴走来,越来越近;岸边露伴本能地想要退后。



那人愣了一下,双手按住头盔,使了两下劲,将头盔从头上取下来。



露出来的,是闷在封闭的头盔里一段时间,头发变得有些散乱,脸颊因出汗而微微发红的东方仗助;他朝岸边露伴笑着,那笑容就像一个将满分的试卷拿回家的高中生。



“画家,我……”东方仗助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东方仗助有点懵,四周也瞬间寂静了下来;冠军被他自己带来的人在终点线打了一巴掌,更何况那人还是要是打就最好把他打死,否则一定会加倍跟你算总账的东方仗助。



气氛瞬间凝固了。



东方仗助看着岸边露伴,他的眼睛有点红;不知是方才消失在落日里染上的余晖的颜色,还是满心信任被错付的耻辱。



岸边露伴也看着东方仗助。



“你这家伙……”



岸边露伴说道。



“真是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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