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粥

瘾者之子
有写瘾 不是觉得好才发的

(仗露)夏夜替身哲学问答

@我佛慈悲(画的真的很可爱👍) 一起脑的仗露  之前就写好了现在发出来


原本想写的是甜甜的夏日祭  结果好像又给我搞成了莫名其妙的情绪综合ORZ








岸边露伴本质上是一个喜欢悖论的人。


他喜欢深入那些看上去着实矛盾的问题,即使悖论的特性注定他不可能得出完美的答案,也能很大程度上帮助他获得一些生活中并不常见的灵感。


有些灵感是不经过形而上的哲学思考所不可能获取的,比在大街上行蹲着观察别人吃三明治稍微困难一些。


哲学问题潜藏在生活更深处的地方,如同芝士和火腿盖在面包片底下,湿漉漉地粘在一起。


岸边露伴喜欢给别人出难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多少有些恶趣味地想要看看别人难堪的样子;面对哲学,大多数人兴趣缺缺,或是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脑筋在更抽象的思考面前的无力和无能。


现在的人们似乎不以头脑不够发达为耻,他们软绵绵的大脑肌肉纤维细嫩而脆弱,支撑不起形而上问题的拷打;但岸边露伴总喜欢问,假装漫不经心或是随口一说,但他还是希望能够从回答者口中得到能令自己精神为之一振的回答。


无论对象是谁。


也许有些人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说不定在解决悖论上颇有天赋;他那使自己浑身上下都鼓鼓囊囊地坚硬着的肌肉纤维,摄入的牛奶鸡蛋蛋白质,总该有一些去了它该去的地方——不是无谓地继续叠加在已经十足壮观的肢体末端。


岸边露伴会刻意为特定的人准备最能充分调动精神的问题(如果说不是刻意刁难的话),留心那人运用也许都不曾为自己注意到的智慧,去理解那些缥缈的假设,再经由回答推断出此人不为人知的某些性格特点。


岸边露伴喜欢悖论,不仅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哲学问题,擅长抽象思考,起码同等重要的,是对悖论的理解和选择,有时是了解一个人内心世界的钥匙。


在假设和逻辑的死路中,一个人的理性接受考验,意志遭到消耗;这时关于特定问题的回答,和其中包含的某种偏好,便是他无力隐藏的内心世界的某种展现。


在这个意义上,岸边露伴是一个问题专家,一个悖论学者。


他的提问方式直接到有些刻薄,而提问对象广泛到十足惊人;即使是他曾有过过节的人,他也不介意邀请他到自己的豪宅里坐一坐,喝上一杯红茶,然后问他关于草地上奶牛的问题*。


即使对象是东方仗助,也不例外。


“东方仗助,问你个问题。”


问出这话的时候,岸边露伴正和东方仗助走在夏日祭热闹的会场边一块稍显寂静的空地上。


会场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一整条街道挂满了颜色绚烂的灯笼,用饱满有力的墨笔在纸笼上写着喜庆的文字。彩灯的虹桥横在街道上空,街道两侧尽是经营着各种游园项目的店铺。


人们穿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和服和浴衣,因为夏日入夜的潮热而微微松活着腰封和领口,手里摇着轻巧的画扇穿梭在街上。


一年只穿几次的和服平时被小心翼翼地洗净、熨平,和调配好的香囊一起收在橱柜里,只有到这种重要的传统节日才会展开。轻薄的汗液贴在柔顺的布料上,染上了一丝长期被香料熏出来的气息。


灯光下所有人的脸都被映照成橙红色,这种熏蒸的香味的潮湿在暖橙的灯光下涌成熟透的蜜柑一样的香潮;人与人擦肩而过,越携越多;走完整个会场,出来就蹭上一层香味。


东方仗助是被岸边露伴邀请来的,这一点出乎所有认识二人的人的预料。


在所有人眼里,似乎岸边露伴看东方仗助不顺眼已久,别说和他一起过节,岸边露伴就连“东方仗助往我家门前走一走,那条街能整整臭一天”这种话都说过。


但事实确实是,某一天早晨,在上学时间之前,岸边露伴敲响了东方仗助的家门,并对开门的东方朋子女士绅士地笑笑。


“你问吧。”


东方仗助穿着一身紫色的和服,和服的布料上印着和他平时佩戴在身上的零零碎碎如出一辙的个性花纹;和服本是贴身垂顺的衣服,无奈东方仗助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却骨架庞大身量异人,好好一件和服被他几乎穿成了紧身衣——某种程度上也因为这是去年的衣服了。


东方朋子出门前两只手拽着衣服的边边角角,使劲拉扯着希望能把它扯得松一些,一边无奈一边满怀感慨地说。


“唉,一年而已,怎么又长了这么多。”


东方仗助明白母亲话里省略的含义,无论是外貌还是体型,他都在逐渐逼近那个长期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却被母亲念念不忘的父亲。


乔斯达家族惊人的男性血统在他这里也不算是被辱没了,进入青春期的东方仗助壮得像一只蓝色的小海豹,哪怕是裹进去年的衣服都要费一番功夫。


与之相对的是早已停止体型变化的成年人岸边露伴,由于常年保持身材,衣服的尺码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


“你怎么穿得跟潜水似的?”


一见面,岸边露伴就抽抽嘴角开始讽刺;早就预料到的东方仗助只是翻了翻白眼。


但不得不说,岸边露伴穿和服,可比自己好看多了。


原以为岸边露伴平时打扮得新潮,穿上传统的衣服会多少有些违和感;他应该刚洗过澡,头发发尾还带着一丝湿意,微微翘起,梳得整整齐齐倒向同一个方向;清瘦的脸颊甚至有些微凹,细长的脖子落进和服宽大的V字形的领口,横着的锁骨将领子稍稍撑起。


一小片瓷白的胸口也露了出来,被会场的灯光照亮时,如同一瓣饱含汁水的鲜嫩的橘子果肉。


看着东方仗助有点想发火,又一直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岸边露伴更加确信自己找他出来这趟的动机是充足的。


岸边露伴知道东方仗助喜欢他,而且已经(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喜欢很久了。


本来,如果东方仗助没有蠢到每一次见面都控制不好自己自有主张的面部表情,不五官互相冲突歪七扭八一塌糊涂,岸边露伴也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有注意到。


岸边露伴的洞察力何等敏锐,联想能力又是何等丰富,何况对于这样一个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小鬼。


虽说对象有些匪夷所思,但假使岸边露伴多年对人类的观察没有积累下大的纰漏,要么自己是东方仗助失散多年的亲哥,要么东方仗助看上了自己,没有其余的选项。


奇怪的是,参透这一点的岸边露伴没有感觉耻辱或是愤怒——原本这也是很正常的,被一个长期处于敌对状态的同性小鬼头暗搓搓地托付芳心,想想不仅荒谬而且讽刺。


但第一瞬间,就在岸边露伴确信自己没有判断失误的那一刻;东方仗助又移开了看向自己的视线,可其余的感官明显还处于寻找、感受着自己的状态——他丰厚如两片厚实的粉色花瓣的嘴唇微微张开,如同敷了两块雪而冻得绯红的脸颊微微鼓起,似乎那条鲜活温软的舌头在底下盯着口腔的一壁;高挺的隧道一样的鼻腔比平时吸入和呼出更多的呼吸,似乎这个高高大大的男高中生正经历严重的缺氧一般。


他那可笑的发型稍微有些乱了,低下头时挡住了他移开视线的眼睛。


但岸边露伴能感觉到,那个人,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没有哪一处不朝向着他。


被讨厌的人喜欢是什么感觉?


似乎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岸边露伴却暂时没有给予它太多的思考。


看到东方仗助穿着紧身衣一样的和服,不熟练地踩着木屐,像个姑娘一样夹着双腿扭扭捏捏地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平时喜欢穿那种自以为很潮很酷的尖头皮鞋,平底木屐反而让他容易失去平衡,过于强壮宽厚的上半身收于窄窄的腰处,更让他一时难以掌握优雅地踩木屐的技术。


和服适合身材小巧玲珑,至少也是瘦弱一些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岸边露伴觉得东方仗助这样穿也不算丑。


也许虽然是这副蠢样,虽然跌跌撞撞的,但多少有一丝符合他年龄——不一定和这大块头相配——的可爱和幼稚。


在这一矛盾中,岸边露伴明白了一直以来他讨厌东方仗助最本质的原因;他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但凡他有一点高中生的样子,不去惹是生非贪财耍诈,哪怕有些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无可避免的粗俗愚蠢,也能被漫画家勉强认为是天真可爱,不至于讨厌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存在在东方仗助身上的悖论,他不像一个高中生,但当在他身上看见任何一点烂漫的影子,就会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小鬼就该有小鬼的样子嘛,笨点傻点,甚至偶尔闯闯祸都无所谓,不要跟大人对着干,或者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大人。


不要算计大人,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喜欢大人。


喜欢讨厌的人是什么感觉?


岸边露伴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这是真真正正发生在东方仗助身上的事情。


东方仗助讨厌自己,岸边露伴是知道这一点,并且以牙还牙也以丝毫不输的力道回报了他许久的;但似乎在形而上的领域,任何哲学命题走到最后,都似乎在践行着某种朝另一个极端回归的冲动——存在变成不存在,理性变成感性,科学变成宗教。


在那个一切思考、一切现象混沌地结束的终点,一切似乎都在疯狂地转化、无尽地交融。


喜欢讨厌的人。


这是岸边露伴希望从东方仗助嘴里得出的答案。


他希望知道这在东方仗助那里意味着什么。


于是岸边露伴策划了这次夏日祭。被邀请的东方仗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先是在东方朋子得知岸边露伴来意后,冲屋里喊了一声“仗助!岸边老师约你夏日祭那天一起去玩诶。”


里屋正在不厌其烦地打理自己发型的东方仗助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别骗我了,你说岸边露伴改用鼻孔画画都比这个可信吧。”


“真是抱歉,即使是我也没法用鼻孔画画呢。”“露伴老师,对不起啦……”知道又不可避免和岸边露伴结梁子了的东方仗助站在他面前,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低下了头。


方才他看岸边露伴穿和服的样子看得入迷了,被他这么夹枪带棒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穿和服的露伴看上去小只了很多,也可爱了很多啊。


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可以亲近了不少。


平时的岸边露伴总喜欢戴一些尖尖的耳饰,穿设计夸张的衣服,加上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多看一眼都会折寿,别提靠近他。


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看着看着,他的棱角如丛生在他四周的刀枪剑戟,却莫名让自己想要上前;纵横在他身旁的各色锋利的光芒,却甚至让自己产生了一种迎上去,去流血的冲动。


为什么呢。


夏日祭的会场全是人,扶老携幼的,两两成对的,岸边露伴和东方仗助,两个人都因发型和气场强烈冲突的组合形式而显得格格不入。


东方仗助原本今年都没有参加夏日祭的打算,因此去年的和服小了都不曾换新的;夏日祭虽然热闹,但很多都是小时候玩过的项目,用吸着磁铁的吊钩吊塑料金鱼,或是猜对谜底比谜面还要熟悉的谜语;买一串蜜色的糖浆胶结在上面的晶莹的苹果糖,站在街边一边吃一边等抬着轿子,系着五颜六色的花布条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乐声使得人的身躯都在洪亮地共鸣。


即使没有风,四处挂着的风铃和灯笼也在不停地摇晃,似乎在愉悦地点头。


逛了一圈,东方仗助和岸边露伴都微微出汗。


岸边露伴拎着一个装水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条眼珠子似乎都要鼓出来的红金鱼,像一团肥肥的编织物,在水里懒懒地游着,一瞬间会摆动尾巴快速地弹出一段距离,撞上塑料袋,好像被撞晕了一般又开始半梦半醒地浮动。


他们离开会场,走到相对清凉的山坡上。长满青草的山坡,远离夏日祭湿热的气团,流动着寸缕凉意;会场如同远处一片荧光的草地,落满了金色的萤火虫,光柱如轻薄的彩带般在天空中飘舞。


此时,岸边露伴说出了那句话。


“东方仗助,问你个问题。”


一路上,东方仗助都时不时低头,看着岸边露伴露出在和服领子外面的后颈;他的身上很香,越来越香,大约是衣料的芬芳透过那一丝丝挥发的汗水氤氲出来,勾在他的发间,向上轻轻地升腾;四周人很多,东方仗助得把身板挺得直直的,甚至要稍微向后仰一点,才不会碰到他。


为此他经常踮着脚走路,还穿不习惯的木屐板直直地打在他的脚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你是不会走路吗?”岸边露伴回过头嫌弃地问道。


就在那一瞬间,他晶莹的眸子里浸染着夏日祭橙红灯光的暖意,好像两颗微型的、淌着蜜的苹果糖。


“你问吧。”


隐隐感觉到这似乎就是岸边露伴纡尊降贵约自己出来的目的,东方仗助说道;表面上毫无波澜,但东方仗助其实有些小失望。


原本还有一点点侥幸,觉得他是纯粹想跟自己出来玩嘞。


岸边露伴却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将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举起来;里面的金鱼还是一副傻兮兮瞪着眼的样子,静静地悬浮在其中不动,宛如标本。


岸边露伴突然松手,没系紧口的塑料袋摔到地上。


水泼了出来,迅速渗入泥土、被暖干的夜色攥住蒸发;红金鱼蒙在干瘪的塑料袋里,靠壁上留下的一点点水珠艰难而又可怜地动弹着,腮用力地一张一张,如同一张说不出话的嘴。


“喂,你干什么啊!”


“别急。”“它都快死了!”


东方仗助着急地嚷嚷着蹲下来,原本就紧身的和服因为他蹲下的动作显得更紧了,他身体的线条被一览无余地勾勒出来;粉白相间的替身已经出现在身后,东方仗助想试着让水回到塑料袋之中。


“说了让你别急。”


岸边露伴也蹲下来,和东方仗助视线平齐。


又出现了,小鬼的那种慌里慌张的神情,为了条鱼甚至连眼角都有点泛红了,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跟随便什么其他生物共感的能力是小孩特有的,像岸边露伴这种动不动就解剖蜘蛛的人可没什么机会体会。


东方仗助有些责怪地看着自己,呼吸有些深,似乎自己也被蒙在塑料袋里喘不过气来一样。


“这就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岸边露伴说。


“金鱼没有水就死掉了,不错,但水已经渗到草根里去了,如今已经是草的一部分了。若是没有水,草也会枯死,即使这样,你还是要用替身能力吗?”


东方仗助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岸边露伴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用一条命去救另一条命,作出任何选择,都在于将两种不同质态的生命分出了高低贵贱;但在很多时候,人们又无法放任自己不去做这个从根本上存在道德错误的选择。


这是岸边露伴给东方仗助的悖论。正如他需要将两种不同质态的情感,讨厌和喜欢分出个高下,并最终决定它们谁会胜出一样;无论是金鱼和草,还是喜欢和讨厌,问题的正确答案不在于岸边露伴,而在于有没有答案。


该不该选择。


在岸边露伴眼里,东方仗助的选择是错的,无论是继续跟他作对,还是这样懵懵懂懂地喜欢他,都是错了;他错就错在不该认清这是一个悖论,还如此狂妄地确信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找到结果。


在逻辑扭曲之处,何种笃定都似乎是一种讽刺。


他就不应该创造这个悖论,人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成为悖论。


假如不幸落入了这个窠臼,面对这样悲惨的境地,似乎只能痛苦无望地挣扎。等待某个横亘在情理通畅之处的选项自行消散——在选择之前,金鱼就干死。


或者在试图不喜欢一个人之前,就已经不喜欢他了。


长期对悖论进行慎重思考过后的岸边露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悖论无法破解,只有等它自己失去存在的根基。


逻辑的黑洞吞噬一切,除非它自己吃饱喝足,没有哪种智慧能填满它的贪婪。


这么想着的岸边露伴,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东方仗助的替身,疯狂钻石没有消失,而是挥动他的双拳砸向在夏风中已经有些干涸的地面;晶亮的水珠随着替身发动的蓝色光芒渗出来,一条银色的水链在空中盈盈颤动;水如一条在草丛间滑动的圆圆的小蛇,又爬回了已经干瘪的袋子里,附着在金鱼每一片发亮的鳞片上,滚进它呛进尘土的鱼鳃中,使之恢复鲜活。


而就在此时,东方仗助将手指格在两排牙齿之间,狠狠咬了一下。


“嘶。”因为疼,东方仗助轻轻嘶了一声。


从指根深深的牙印中滚落出一滴一滴鲜红的血,如同一片一片剔透的红色鱼鳞,顺着手背、手臂坠出一条浓郁的血线,掉进草丛里,如同断链的珍珠滚入草间就没了声息。


“喂……”


“且不说我还是能控制好替身的,不会让它死掉……”东方仗助对岸边露伴说道。


他惊奇地在岸边露伴看着他的双眼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一丝担忧;那滚入夜色,渗进泥土中的绯红的血珠似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就算是这样,就用我的血就好了。”


东方仗助感觉心里一动,虽然指根发出一跳一跳的刺痛,但他多少还是为引得岸边露伴有了情绪上的波澜感到有些得意,想再表现得帅气一点,忍着疼冲他笑了。


“哪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看上去解决不了而已。”


“你真是……”“说到这里,我也想问露伴一个问题。”


不知为什么,看着岸边露伴现在的表情,东方仗助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冲动。


血,温滑而暖腻,在他的伤口和流经的地方留下了薄薄的一层血膜,也许还流到了自己的和服上。


血,自己的血,在岸边露伴的瞳孔中绽放、化开。在他的脸颊上再度涌起、浮现。


也许岸边露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道那抹属于东方仗助的血色怎样惊艳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也不知道,早在片刻前的会场上,东方仗助踮着脚跟着他的时候,他们的味道,那种蜜柑的香味就越来越浓;他们的味道就紧紧缠在一起了。


“如果明明只要想,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为什么却装作不想,或是不能知道呢?”


岸边露伴的问题,直指东方仗助的疯狂钻石,是只有东方仗助才能回答的问题;而东方仗助的问题,以牙还牙,指的是岸边露伴的天堂之门。


“换作露伴老师你,要用替身能力吗?”


只有岸边露伴能回答。


是啊,只要岸边露伴想,东方仗助在他面前是不会有秘密的。


一直以来,自己都那么笃定东方仗助喜欢他,笃定到甚至没有去确认。笃定到甚至不承认自己也许会有所怀疑。


笃定到,甚至有些害怕它真的是假的。如此,他自己就会落入极力想避免的,逻辑打成死结的困境之中。


是啊,如果东方仗助真的不喜欢他,他就会陷入逻辑的危机之中;除此之外,如果他无法说服自己不使用替身能力,他就无法逃出这个明知故问,任由自己漂浮在一堆荒唐的解了一半的线索中的死局。


无论是否使用替身能力证实,他都有可能落入无法哪怕令自己信服的陷阱。


啊,此刻,他流着血的样子,他冲自己笑的样子;他穿着一点都不合适的衣服,身材线条边边角角都露了出来,按岸边露伴的想象力甚至都可以想象他裸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子;他耍帅说着“哪有那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个小鬼,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


岸边露伴看着东方仗助,看着他的蓝眸,他光洁的面部,他浓重得几乎变成阴影的下眼睫。


这个人告诉自己,破坏悖论的逻辑,才是最正确的逻辑。如果被某种悖论所困,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思考者完完全全陷于悖论所指定的条件之中,只在这个范围内作出选择,因而陷入了虚拟的两难——要么承受这种痛苦,要么那种。


但真的没有别的出路吗?


一直以来坚信对悖论的解释能够暴露回答者某种内心特质的岸边露伴,却不幸自己落入了悖论提问者的悖论之中。


为了逃出悖论而创造悖论,本身是不是一个悖论?


但是,但是,如果可以逃出窠臼;如果可以从这个无解的循环中发现新的出路。


岸边露伴却发现,唯一能使他不为失去理性而沮丧的,只有一个能包容一切冲动的过错的逻辑。


那便是他在东方仗助面前,对于东方仗助这个个体;不知不觉中,没有留下逻辑存在的余地。


破解东方仗助替身问答的完美逻辑,是没有逻辑。


“哪有这种事。”


岸边露伴笑了,他一笑,东方仗助都糊涂了;他不知道岸边露伴此时的笑代表着什么,是轻蔑,还是某种肯定(这点他可是想都不敢想),但在获得这种清醒认识之前,他已经被这个笑容的美所震撼了。


好美,那浅浅的一弯弧度,如同一丝清澈的涟漪;涌动着夏夜的香气,人海的香气;似乎是远处若有似无的庆典之上,随风飘来的另一个谜面。


但这回,身经百战的东方仗助猜不出谜底。


“哪有什么不想,还是不能。”


岸边露伴的笑容如同一丝玻璃器皿上凝结的月光,那透明的血色构成它温热的弧度,不断靠近、靠近。最后和自己的血色融为一体。


两种血色,隔着薄薄的皮肤涌动着;汗水带来轻薄的粘粘之感,却不显得累赘,构成丝缕缠绕在身上;带来糖浆般湿粘的甘甜。


岸边露伴,悖论学家,用人生所使用过最粗暴的感性,而不是哲学,回答了一个哲学问题。


“我早就全知道了。”


被讨厌的人喜欢是什么感觉?


东方仗助呆呆的,满脸通红,面对岸边露伴这句照葫芦画瓢的话也完全没有了谴责的气势,只是呆头鹅一般地“诶”了一声。


感觉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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